昨天夜裡很凍,哪兒都不想也不能去,我躲到法雅客取暖,沒得燒書生火,只能用閱讀聊藉一下想像的貧乏。人如果有緣份要看到咬緊牙根的好書,就是電光石火伸出手的剎那,總是在意外的時候。

沒有任何期待和尋找,就是隨手拿起了「斷背山」這本小說,李安怎麼拍它我不知道,看了之後,我更不知道李安該如何拍它。

「斷背山」有十一篇短篇,作者用字之精確少有少見,內容很粗礫,喜愛或不喜愛可能會有兩極。但是最後一篇與書同名的小說「斷背山」,能不被它感動的應該很少。
 

小說只有短短五十幾頁,寫了兩位牛仔的半輩子,裡面的用字濃縮再濃縮,畫面有時很清晰,作者沒多做描寫我也像在懷俄明州活過一樣熟悉,細節略過的地方我也能用自己的想像補足。但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故事說的折磨與炙烈,讓我麻痺的神經像夜裡為了取暖而升起的火堆般。星火燎原。

我不重複故事的內容,也無法延展故事的議題,我只能把我被感動被震懾的地方與大家互相慰藉。我看過眾多作者描寫痛苦時的情景,我自己也多方嘗試用不同的形象來陳述,但往往不及當時情況的萬分之一,更不及我讀到「斷背山」作者所寫的萬分之一,容我破壞大家閱讀樂趣的情境之下摘錄一小段,如不願意者,請先找原文來讀,並且停止往下看了。

這一段寫他們準備告別的時刻,作者寫得非常簡單:「兩人握手,彼此捶肩一下,隨後兩人站離四十呎之遙,不知道怎麼辦,只好朝相反方向駛開。開不到一哩遠,恩尼司感覺有人一手接一手拉出他內臟,一次一碼長。」那句「有人一手接一手拉出他內臟,一次一碼長。」不用多說,是我讀過最深刻的痛苦。

短時間內,我把這篇小說讀了四次,越細細閱讀,痛覺就如同細沙般鑽入我的毛孔,像拔牙打麻針一樣,第一次讀完就是那狠狠扎的一針,一忍就過,接下來是漫長的呆滯。但麻藥會退,一試再試的情況之下,酸楚隨著震撼點點的繞著神經撞了進來,被撞了之後,就是眼淚鼻涕這些最最表層外在的東西了。

電影我會去看,但是我會當成一部新的作品來看,這樣對李安才是公平的。改編小說的電影原本就吃虧,更何況改編這一篇短短又經典的小說,我更能想像其中的困難與冒險。

昨晚我邁著恍惚的腳步回家,低溫與狂風早已消失在我眼前,只記得那座虛擬的斷背山,與憑空想像的那股力量。我記得李安說過:「每個人心目中都有一座斷背山,只是看你有沒有上去過。」

是啊。麥迪遜之橋得過,斷背山得上,愛情是如何的路途遙遠與崎嶇,但往往走在那路程上的都是艱辛的甜蜜,等到回到原本困獸的囚籠裡,往往都只能回憶。

或是遺憾。


文【白飯粒】

圖【李安所導電影「斷背山」的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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