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歸寧那幾天匆匆忙忙的度過,歸寧隔天便飛義大利,過了十幾天才回到台灣。那幾天的印象因為太緊縮,好幾個重要的回憶都重疊在一起,真正認真把這些影像撕開來溫習竟然已經過了好幾十天。

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間,突然之間全然的陌生起來。愛整潔的媽媽早已把我的書桌收拾得乾乾淨淨,床上的床單也更換成冬天樣式,衣櫥裡的衣服都乖巧的一一歸位,我沒帶走的一大堆成長記憶就這樣被收拾起。

一項一項穩穩的擺在端正的位置上。

我留下阿東在樓下和爸媽聊天,獨自上樓來尋那一份禮物。這一份禮物爸爸在我結婚前幾天就送給了我,我還記得那天爸爸遞給我的時候,有點靦腆的說:「這是爸爸自己做的剪貼本,祝妳新婚愉快。」我看著那本包裝精美封面還有爸爸從報上剪下來一對新人的剪影,我隨口說一聲謝謝爸爸,便把這一份禮物擺到自己房裡的桌上。

那時每天大家都很忙,因為婚期已近爸媽每天都在聯絡事情,想把婚禮辦得非常的完美,而我則是維持著早上上班晚上上網的生活,除了覺得自己房間裡面的禮物越堆越多之外,也不覺得有何不同。

而那本剪貼本就這樣被我隨手一擺,連拆開都沒有的被堆到一堆禮物下面。日子就這樣過去,我也漸漸的忘了這件事,雖然每天回家偶爾爸爸會問起我為什麼不把剪貼本打開來看看(可見爸爸有去我房間檢查唷!),我也一眼盯著電視或報紙,隨口就敷衍了過去。

爸爸沒有勉強我,不過感覺得出口氣的失落。一直到這天,阿東在樓下和爸媽聊天時,阿東催著我去把爸爸的剪貼簿帶到新家來,我才回到自己的房間尋找。

爸爸不是第一次送我剪貼本了,之前的生日也收過爸爸的剪貼本。剪貼報紙是爸爸的興趣之一。每天晚上,爸爸把雜事弄完,便帶著一疊報紙,躲到自己的書房裡去忙。我不知道剪貼能帶給一個人多大的樂趣,不過這個興趣爸爸持續了好久。

每天晚上爸爸上五樓書房前一定會經過我的房間,我總是坐在電腦前
MSN或是打電動,就算是在結婚前一個禮拜,我這個習慣也沒有更改,每次爸爸經過的時候,他都會在我房門前看一下,偶爾會叫我一聲叮嚀我一些小事,我則是頭也沒回的連聲答應。

或許因為覺得自己婚後跟爸媽也住得近,所以一點依依不捨的感覺也沒有,也因為自己沒有察覺到婚前婚後會有的轉變,於是也忽略了爸媽的情緒。有幾次爸爸躊躇的站在我的房門口開口說著:「不要盯著電腦那麼久,早點睡啊。」我的回答都是那一句句:「喔,好。」

我不知道爸爸盯著我的背影幾次,不過沒有一次我是回頭答的。

我從許多紙袋裡頭抽出了那本剪貼本,我興沖沖的往樓下跑去,在爸爸媽媽面前打開了包裝精美的剪貼本。本子厚甸甸的,打開封面,爸爸貼上了一張我大約幾個月還穿著尿布坐在學步車裡的照片。旁邊有幾個爸爸用色紙剪出來的圓形,第一個圓形寫著:「
19XX.02.12,愛女出生」,接下來幾個圓形寫著我成長的重要日期,最後幾個圓形內寫著我訂婚、結婚、歸寧的日期,而下面還有幾個空白的圓形,圓形裡爸爸俏皮的打了一個問號。我指著這幾個圓形問爸爸,爸爸笑著說:「妳的人生還會有很多的重要日期等妳寫上。」

第一頁是一大堆小時候的照片,有跟蚊子血包尿布一起合照,有掉了一顆牙還在大笑,有幼稚園跳芭蕾舞的照片,有國小剪豬哥亮馬桶蓋的頭,有國中慘綠的青春,有高中瘋統一獅的照片,一直到研究所畢業的碩士照,爸爸每一張都仔細的編排,在我的手上不僅僅是一本剪貼本,而是一本我的紀念本。

接下來就真的是報紙的簡報。內容包羅萬象,有婆媳相處的道理,有夫妻相扶持的小品文,有新生兒疾病和照顧的醫學報導,看到後來更是覺得不可思議,爸爸還剪了關於時尚服飾和包包的介紹,甚至連職棒新聞都不放過,還會剪了報上許多美麗的世界風景。

我一邊翻一邊紅眼眶,而爸爸在一旁輕鬆的說:「自從知道妳要結婚的那一刻起,爸爸就開始製作這本剪貼本,沒想到一做就做了一年多,好在時間夠長,爸爸可以收集很多很好的文章和報導給妳未來當參考。」

這是我的爸爸,他不會在我面前講大道理,或是像媽咪一樣不放心的一直叨叨絮絮的叮嚀我,但不代表他對我要邁進人生另一個階段很放心,他用他自己的方式來表達對我的關心。

闔上剪貼本時,才發現我的手指頭紅紅的,原來爸爸還仔細的把綁剪貼本的白色帶子染成紅色的,我望著紅紅的手指頭心頭暖洋洋的,那喜氣的色彩是這樣妥貼的祝福著我。

謝謝爸爸。

 


文【白飯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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