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歐的小提琴比賽上週結束了，先說結論。結果不如預期，老師和我們都蠻失落的，原因是我們知道尼歐為這件事付出了多少努力，所以內心覺得他的付出與獲得不成正比。
今年年初老師就跟我們提出要讓尼歐年中時參加比賽的計畫，剛開始我是比較訝異問老師尼歐學兩年而已，可以參加比賽嗎？老師說他覺得尼歐沒問題，曲子應該練得起來。然後老師就挑選了Oskar Rieding的concerto in B minor Op.35，而且要求尼歐從第一樂章拉起，一直練到第三樂章。第三樂章是快板，裡面有好幾小節的16分音符，一開始尼歐練得很挫折，但是他還是練起來了，而且速度從老師要求的80一直練到100，比賽前兩週他已經可以拉到112的速度。（好奇第三樂章速度的朋友可以點這裡的連結）
這段過程其實很艱辛，每次練習光是那幾小節他就是得反反覆覆的配著節拍器一直拉30次、50次，所以當他練起來的時候我們都為他感到開心，但是老師還不以此為滿足又多次細修，哪裡要漸弱，哪裡要提弓，哪裡要加重音，就這樣練習到比賽前。一般參賽者的鋼琴伴奏通常都是指導老師，尼歐的小提琴老師為了慎重起見還建議我們另請專業的伴奏老師來跟尼歐搭配，做了這麼多的努力，是因為老師要瞄準第一名。
比賽當天，尼歐抽到一號，那時我就覺得不妙，果然第一個音拉出來我就知道尼歐怯場了。他的音量很小，琴弓也用得短，看得出來是小心的在拉而不是放開去表現，整首曲子拉完雖然沒有一個音拉錯，但是感覺就是像機器人在拉琴，非常僵硬。（雖然之後我看評審給他的評語都還不錯，稱他音樂性強，樂句優美）下台之後伴奏老師帶著尼歐來觀眾席找我，他坐下之後小聲地對我說：「媽咪，我的手指頭好硬喔！」我摸了他的指頭，被那冰涼的指頭嚇了一跳，我把他的手握住，輕輕的搓著，對他說：「很緊張吧～」他點點頭。然後我們一起欣賞其他參賽者的表演，聽完了兩三個參賽者的演出之後，他小聲地對我說：「媽咪，我好想再拉一次喔。」我就知道其實他那時才真正準備好。
等所有參賽者都拉完之後，我們走出會場等比賽結果。這時小提琴老師走過來看著他，未語先歎一口氣說：「歐歐，老師叮嚀的你全都忘光了唷？」尼歐勉強的笑了一笑，老師握握他的手說沒關係，然後比賽結果公佈之後，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特別是看到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曲子，心裡又覺得更失落了。
回家之後，我已經先在臉書上跟親友討拍，大家也都佛心來著的幫拍，當然有些朋友會覺得有很差嗎？只是這一路上的辛苦，可能只有我們知道，一路陪著尼歐走過所以覺得蠻失望的，我真心覺得是敗給了尼歐的膽子，也因為是敗給了怯場所以覺得更不值得。不過尼歐本人倒是不是很在意，他對第幾名的感受不深刻，加上比賽後重擔卸下，他的心情一直都還不錯。我們也沒在他面前表現出失望的樣子，只是媽媽自己內心的小劇場翻來覆去演個不停而已。
周日到大堂禮拜，在唱詩歌的時候，有一小段時間我在心裡想著：「比賽前我為尼歐禱告，禱告詞是『親愛的天父，請祢保守尼歐，讓他能在他能力範圍下做出最好的表現。』現在覺得他表現沒有到他能力的一半....」我思緒還沒停下來，此時突然有一個溫柔的聲音進入了我的心裡：「阿白，妳有摸著天父的心意嗎？」
我抬頭看著牆上投影詩歌是「摸著主禱告」，剎那間我開始思索這件事是否有上帝的美意在其中，而我沒有發覺。
尼歐從小就是一個謹慎的小孩，有常看我寫關於他的事情的人大概也能了解他性情之一二，所以這次的比賽完全體現了他的個性，他會採取保守的拉法，目的是要讓自己在高度的緊張之下能完全沒有錯誤的把曲子演奏完，而且我相信他那時的內心只想著趕快拉完趕快下台。
其實不要說是尼歐，當天那麼大的一個舞台，就算是一個成人要站在台上完成這首曲子可能也是挑戰性極高，想到尼歐七歲小小的身軀裡塞滿了緊張，他必須要與這些不安的感受共存，而且高度的控制自己完成複雜的曲子，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我為何一直著眼在沒拿到更好的成績呢？
阿東這時候就比我有智慧多了，他對我說：「歐歐以後應該不是要靠音樂吃飯，舞台的經驗主要是要幫助他成長，不是在音樂成就上的成長，而是用在未來所有需要上台的場合上。」是啊，這是一個難得又很好的歷練，上台會緊張那麼我們就只要把每一次上台當作是練習不是比賽，總有一天當他真正重要的上台時刻來臨時，他就能熟悉這種感覺去駕馭自己的感官而能做出最好的表現。
這一陣子（噗啾的青春前期）我真的覺得父母就是只能當陪伴孩子的角色，如果真的要幫助他們（他們也願意接受幫助），還是得先要能建立彼此親密的連結。我上次看靈命日糧裡面有一句話寫得很好，他說：「我們都必須要先確定生命裡所有事件的優先順序」。如果我把獲獎擺在前面，那麼我就只能把尼歐的感受擺在後面，如果我定睛在成就上，那麼我就會忽略他眼中的不安與緊張。每個爸媽都有所期待與期盼，但是在孩子的感受前面那都是最末了的事情了，唯有我們在乎他們的感受他們才會有勇氣面對更多挑戰。
隔幾天之後，跟小提琴老師在line上聊，她說有些學生就是比賽型的，而歐歐通常都要在他自在的場合他才願意放開表現，只要他不討厭小提琴也不排斥上台，那麼我們就陪伴他走。我回老師一個很棒的貼圖，老師又補充一句：不過，歐歐還是要加油，在音樂會當天（主辦單位有為前三名舉辦一個音樂會）一定要比這次更進步。
我告訴尼歐老師說的話之後，他回：「啊～～可以換一首表演嗎？別人的曲子都很短耶。」
沒辦法人生就是如此不公平，別人的媽媽也比較漂亮啊～（攤手）
文 白飯粒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