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之後,認識越來越多人,聽過越來越多的故事,我發現要在自己的生命裡面畫一個完美的圓,是多麼不容易,更是一種奢想。

每個人都有屬於一個自己的缺口。

有的缺口來得很早,一落地或許身體上的缺陷就已經決定了這輩子跟圓無緣了。有的缺口來得很晚,一生平順之後,落得老來無依無靠。我們沿著自己的生命線往前邁進的同時,沒人可以預知這畫到目前為止最完美的圓,會不會在明天就缺了一個口。

我們聽過太多的故事。

有人家庭完整,卻在事業上的路途很崎嶇,總是少了那一點機運,看著身旁的人一步一步往上爬,自己就是缺了那臨門一腳,望著家中那一雙雙溫柔的眼神,只能無語。

有人的人叱吒風雲不可一世,卻總是遇不到那一個心靈相通的人,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夜半醒來有沒有人躺在床邊都一樣寂寞。草草找個人共度下半輩子,又覺得乏味的緊,覺得自己呼風喚雨的,偏偏要不到那一個男人或女人。

有人一出生家庭富裕,事事樣樣不用煩惱,前途一片光明的同時,卻得到不治之症。生命的長短是金錢無法購買的,日日夜夜感覺流逝的日子,倒數計時自己所僅剩的時間,恐懼即將到來的事實,山珍海味食不知味,金縷玉枕睡不成眠。

有的夫妻平凡快樂,事業家庭兼顧得如天平的兩端,心靈契合深深感覺到對方就是自己的另一個生命,可惜卻偏偏無法擁有兩人製造的一個孩子。如不在意,略過便可,偏偏相愛的兩人總想生下像對方的下一代,讓自己和對方真實的結合為一體。用盡心思往往只落得心碎與眼淚四散的下場。

有的人才華洋溢,生活如意,偏偏跟家人處不好。可能是小時候的記憶,可能是長大後的摩擦,日積月累解不開的誤會和死結就這樣蒙上時間的灰塵,不再有人去努力打開,能維持和平的相處那是最好,否則只有冷漠相待,然後再私下心痛無奈。

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缺口,不能說我不在乎小孩,所以我選擇沒小孩這個缺口。不能說我不在乎事業,所以我選擇事業這個缺口。就是因為無法選擇,它才會成為我們一直關注的焦點,因為我們總是忽略了那些之前或之後畫得平整完美的圓,而只在乎那個缺口,越去注意更覺得它變成了生命中難以承受的輕。

很多人(包括我在內)總是覺得其他畫的平整完美的圓是「應該的」,而一直聚焦於自己無法達成的事情,然後拿著這個缺口來唉聲嘆氣一番,覺得人生怎麼都難以順心如意呢?覺得自己好像吃了很多苦,卻沒得到應有的回報,是不是自己的命運特別差呢?別人總是很簡單就拿到的東西,為什麼我怎麼努力就是摸不到?

前幾天和爸媽一起出去吃中餐,餐中我突然跟媽媽講:「葉太太,妳覺不覺得妳是一個很幸運的女人嗎?」媽媽馬上說:「幸運?哪有,妳不知道我多辛苦為這個家付出好多好多,年紀輕輕就嫁給你爸爸
…….」接下來媽媽便要細數過去的那段辛酸史,我立馬截斷媽媽還在說的話:「等一下。我問妳幾個問題,妳就知道了。」

:「妳先生對妳不好嗎?」搖頭。

:「妳現在經濟有困難嗎?」搖頭。

:「小孩有變壞嗎?」搖頭。

:「妳覺得妳長的很醜嗎?」搖頭。

:「妳身體有病痛嗎?」搖頭。

:「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有發生難以承受的意外嗎?」搖頭。

「葉太太,這樣妳還不夠幸運嗎?」我叫著,「我如果到妳這個年紀,能像妳這樣,我會滿足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媽媽先是默默的吃著火鍋,想了一下,她才說:「對啦,所以要知道感恩。」

我記得有一個故事好像是這樣講的。有一個年輕人埋怨自己很貧窮都沒錢,一個老人問他:「我給你一萬,但是要剪掉你一根拇指,你要不要?」年輕人大叫:「我不要。」老人又問他:「我給你十萬,但是你要給我你的胳臂,你要不要?」年輕人大叫:「我不要。」老人問他:「我給你一百萬,但是你要給我你的兩條腿,你要不要?」年輕人大叫:「我不要。」老人問他:「我給你一千萬,但是要你的一條命,你要不要?」年輕人大叫:「那更不可能。」老人笑著說:「那你還說你很窮?你現在至少有一千萬的財富。」

所以只要能活著,我們為什麼要去埋怨我們生命裡的缺口,甚至去放大它,每天為著這個缺口而活,而不為了其他平整光滑的圓而活?

很多人追求完美,但是我願意只滿足自己所有擁有的,並且心存感謝的去面對生命裡的不完美,甚至把這個缺口變成記錄自己生命與眾不同的一條線索。

我一直都記得「安娜卡列尼娜」裡有那麼那一段話:「幸福的家庭只有一個樣,但是不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苦衷。」如果要一百個人說出最完美的人生,不外乎是身體健康、衣食無缺、家庭和樂,這樣維持到掛掉為止。但是如果每一個人都過著這樣的生活,我們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小說、電影創作出來許多令人難以忘懷卻又是充滿遺憾的故事。

人生多采多姿是依靠我們的缺口造成的,而不是我們完美的圓。能坦然接受無法縫補的缺口,並且用欣賞的眼神看待這些特殊的不完美,才能讓我們在遭遇到許多變故、意外的時候,能有繼續往下走的動力。

我覺得我很愛講大道理,但是這一篇是講給我自己聽的。

 

文【白飯粒】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twinsyeh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6)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