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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噗啾都會提醒我要吃盼那補和鈣片,今天當她正努力幫我打開藥罐時,我突然望著手上端著的馬克杯有所感觸起來。這個馬克杯已經有十年的歷史了,家裡的杯子很多,但是每次我要喝水的時候,我總是下意識的會去尋這杯子。這杯子是我跟阿東剛交往的時候,阿東特別買給我用的。記得那時我好像感冒看完醫生,我這人有不喜歡按時吃藥的壞毛病,阿東提醒我幾次要按時吃藥我總是敷衍過去,一次中午阿東突然拿出這杯子送給我,他說:「我知道妳喜歡貓,這杯子送妳。希望妳能看在可以用貓杯子喝水的份上,記得吃藥多喝開水。」他那天說話的語調我現在還記得非常清晰,那是一種非常關心的溫柔語調。

結婚到現在,今年也要滿五年了。我覺得每段婚姻到了某一時期都有一個坎站,我記得剛結婚時我跟阿東兩人努力調整生活習慣,這是一個坎站,不過畢竟是新婚,這坎站輕鬆寫意的就度過了。第二個坎站就是噗啾生下來的那一時期,噗啾從出生以來就是一個意見很多的嬰兒,不僅是名聞遐邇的溢奶天后,我自己又是一點經驗也沒有的新手媽媽,那時我幾乎快累癱(好在有我阿母和婆婆一起分攤),加上又跟阿東分隔兩地,很多時候我覺得很疲憊。這個坎站有點危機,好在阿東總是盡他所能的關心我們母女,加上只要有假日一定立即衝往我們身邊,幫我分攤照顧嬰兒的責任,這坎站就在他堅持噗啾一歲之後,我們得上新竹與他同住的情況下結束。

一家團聚之後,情況真的好轉許多。一歲之後的噗啾變得很貼心很好玩很可愛,我們重建了家庭的秩序,把加入了噗啾的這一部份規劃好,每天晚上阿東下班回家有最可愛女兒的擁抱,有熱騰騰的晚餐可以吃,有雖然逐漸老去但在他眼中還算可以的嬌妻。每次晚餐之後,我在廚房一邊收拾一邊聽著他們父女倆的笑聲,我真的覺得一個完美幸福的家庭也不過如此了。

這美好時期卻在我懷了尼歐之後,一切都漸漸的改變了。孕期賀爾蒙的影響,有些孕婦會變得比較多愁善感,我則是變得比較毛躁易怒(跟懷噗啾的時候一樣,不過情況更厲害一點),一點不順心的小事就很容易爆炸,加上懷孕初期的不適,而且噗啾剛好進入trouble two時期,然後又得弄房子,我整個人像隻(肥胖的)刺蝟,很想東刺一下西刺一下,家裡只有三個人,刺噗啾不可能(利用她不乖的時候,順便刺一下是有的),於是便常常拿阿東來磨刺。

一個月兩個月還好,但是孕期好長啊!刺了好幾個月之後,阿東便開始會躲刺。他那人對我總是好,他不忍與我針鋒相對,總是把我的行為歸到懷孕不舒服這件事,他只是在我好像準備開始的時候(或是剛開始沒多久),對我說他要去睡覺了,或是他要帶噗啾出門走走,讓我一個人可以稍稍冷靜一下。而我也非全無理智之人(好啦!有時候是),這種小口角對於婚姻的殺傷力我豈不知?但是情況總是很難控制下來,這時我覺得這個坎站很不容易跨越,但是癥結在我的身上,我得自己去解決。

今天早上看到那個馬克杯,整個情緒開始發酵,我想這是主給我的一個sign,我必須把握這機會。吃完藥之後,我帶噗啾外出吃早餐。我挑選了一間在學校旁的早餐店,特別選在戶外的位置。今天的陽光是春天的,是和煦寬容的,是適合溫習與反省的。身旁的噗啾正用著小叉子努力把我幫她切好的一小塊一小塊蛋餅送入嘴裡,她認真的神情與臉龐讓我想起她的爸爸,剎時我突然深深的被震撼了一下,我發現了一個存在很久的事實,那就是阿東用了很多力氣與心力來照顧我們這個家,而且對我比對他女兒還要寬容還要疼惜。

下午我幫噗啾洗完澡,摟著噗啾哄她睡午覺。當噗啾沈沈睡去之後,我走到書房拿起紙筆,為了讓自己的正面能量能持續下去,我採取了以前常用的方法,把自己所擁有的幸福全部寫下來:我有一個沒有優等也有甲上的先生(我花了好多時間才把他的優點寫完),一個可愛、活潑、懂事、貼心與非常愛我的女兒,還有一個健康的兒子準備加入我們的家庭,我衣食無缺、經濟無虞,有在msn上隨摳隨回應的貼心姊妹(天知道我真愛她們),有真誠愛我關心我的朋友。有一對疼我愛我照顧我的爸媽打造出一個世間難得的娘家,最後還得加上無可挑剔的公婆(這真的是可遇不可求)。滿滿的寫了一大張紙,我擁有的真的讓我自己嚇到,我讓我自己深刻反省我自己到底有什麼理由可以產生負面能量來大發脾氣?

這樣做真的很有用,我從被動的療癒過程轉變到主動的感激。我相信每個人都有低潮的時候,也有正面能量燃燒用盡的時候,我回頭想這一段過程,與其說被孕期的賀爾蒙影響,不如說我對於未來生活(雙寶媽的生活)的恐懼,害怕自己能力有限不能照顧好兩個孩子,也害怕沒辦法保有自己最後一點自我(被壓榨到只能當人媽媽),更重要的是我害怕阿東不能瞭解我的恐懼與辛苦,於是總是找機會來試探他(刺他一下)。

徹底面對自己的恐懼之後,我發現恐懼再也不是恐懼,那只是一種無知所帶來的不確定感。我害怕的不是已經存在的事實,而是自己的想像,我得相信自己才能駕馭這種恐懼,也才能產生正面能量。唯有從自我的內心產生正面能量,我才能帶給身邊的人幸福。體會到這一點之後,我的信心又回來了。或許對很多媽媽們而言,這是庸人自擾,但是這過程來說對我很重要,我很高興我在產前就能有機會把這些情緒處理掉。

寫完自己所擁有的幸福之後,我回到房間摟著噗啾安心的睡著了。沒想到這下午卻做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夢,我夢見我和阿東已經是八九十歲的老人(在夢中還是現在長的這樣,大概是大腦無法幻想出老年我的形象吧!所以感覺很奇怪,就是外表還是三十幾歲但是夢中知道大概是很老的老人這樣),阿東扶著我走下一個長長的旋轉樓梯,到了地面有一條線,然後就是我知道我的時間到了這樣,我必須得跨過那條線。

夢中的我有點緊張,阿東突然跟我說他得去上廁所,然後他就走到隔壁去留下我一個人。剩下我一個人站在那條線前面,我突然覺得很慌張一直喊著阿東的名字要他趕快來,我不願意自己一個人站在這裡。沒五秒,他就馬上跑出來握住我的手,當他握住我的手的時候,我轉頭很安心帶著幸福的笑對他說:「北鼻,你知道嗎?我覺得我準備好了耶!」

然後噗啾就喊我,我就醒來了。還在迷糊之間,噗啾甜笑對我說:「媽咪我睡飽了,我要脫下尿布去上廁所了喔!」「好」我翻身望向窗戶,天氣很好外頭很美,而我心裡知道阿東對我的重要性,更知道這個坎站我已經跨過了,而且跨過的姿勢很美。

 

文【白飯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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