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爸媽去東部旅行,回來之後感覺老媽悶悶不樂,詢問之下,才知道老媽的鑽戒遺失在飯店裡。老媽不是貴婦,旅行戴著鑽戒是因為那只戒指她從不離身,而她不離身的原因是因為那只鑽戒有一個很特殊的故事。

應該是我國三或高一時候的事情。一次晚上,爸爸呼叫我們三個女兒到客廳來集合。晚上集合,除了喝牛奶之外,從無大事,到了客廳才知道爸爸正打算殺了他的撲滿。那個撲滿是我們吃類似喜瑞爾麥片剩下的空盒做成的,那個塑膠盒子有一個可愛的卡通造型,尺寸並不小有一個大大的頭和身體,把卡通頭打開可以倒出麥片,爸爸把頭和身體用膠帶緊緊捆起來,只在卡通頭背後挖一個小縫當作存錢孔。剛開始,我們有時還會去搖搖它,漸漸的,爸爸的撲滿越來越沈重,而我們也因為時間久了,把這撲滿給忘了。

在殺撲滿前,爸爸發起預測撲滿金額的遊戲,越接近正確金額的人就可以得到爸爸提供的獎金,我那時還煞有其事的把撲滿拿起來秤一秤,然後三個人各自寫下自己預估的金額在小白板上。我覺得撲滿非常的沈,於是大膽的預估約一萬五千元,這金額對小小年紀的我而言,已經是一筆大數目了。

接著殺撲滿行動開始,從撲滿的缺口中倒出一張張的紙鈔,與嘩啦啦非常多的銅板,數目多到把客廳的桌子都蓋滿了。我們先把一張張揉皺的紙鈔攤平疊起,再把銅板分類疊好,然後才開始進行家庭手工數鈔機的工作。我印象非常深刻,數到一半,大姊基嫂就落跑到樓上的房間去了,不是因為數錢數到手扭到去休息,而是因為基嫂在偷哭。基嫂發現爸爸一元五元一百五百這樣一點一滴的存,竟然存到一筆龐大的數目,她非常的感動。我們家裡面的經濟大權是在媽媽的手上,爸爸通常都拿一些錢在身邊零用而已,這樣的情況之下,爸爸竟然能存到這麼多錢,基嫂的激動是其來有自的,當時我和阿蚊終究還是年輕人,心裡只想著:「哇,預估失敗,獎金飛了~~」這種小事。事後結算,爸爸在卡通頭撲滿裡面存了六位數字,這當然是一個令人震撼的數目字,但我想更震撼的是老媽吧,大約是想著:「這老頭竟然偷存私房錢,存到這麼多!」

原本以為事件就這樣落幕了。幾天之後,老爸又集合我們到客廳裡來。這次老爸臉上帶著點神秘,要我們準備好相機,然後他拿出了一束花獻給了老媽,原來是結婚紀念日啊!老媽有點受寵若驚,然後爸爸說還有第二個禮物,接下來就是拿出那顆鑽戒,接下來還有第三個禮物,是☆☆(我貼心的打上馬賽克,因為怕閃瞎大家的眼睛)。老爸最後拿出一張寫滿滿的卡片,那卡片的內容非常感人,老媽當然是感動萬分熱淚盈眶不能自己。雖然嘴上一直對爸爸抱怨著不要亂買東西,這麼貴重的禮物她要拿去退掉什麼之類的,但是我知道這一刻對老媽來說是永難忘懷的。

爸爸不是什麼大商人,老媽的鑽戒是他一元五元這樣一點一滴存下來的錢買的,這裡面所包含的情意,比過任何貴重的禮物。而老爸這舉動當然是秒殺了我們家三個女兒未來男朋友的所有浪漫行徑,有什麼拼得過這中年男子的真情真意呢!更何況我們是從老爸一開始存錢就參與,一直鋪陳到殺撲滿,這一連串的行動連賭神的五百副牌都得甘拜下風。厲害厲害!

而老媽也不是一開始就把這戒指戴在手上。在爸爸送戒指給老媽之後的十年,媽媽除了重要場合之外,她是捨不得戴的。我常看到媽媽把戒指拿出來擦拭一下,戴在手上欣賞,然後便拿下來再擦拭一下就謹慎的收到盒子裡,雖然只是戴那麼一下下,但每次都會在嘴角含著無限笑意,我看了也覺得非常幸福。後來是在大家的鼓勵之下(因為那戒指也未免收藏太久了吧!),才開始戴起來。

這次的遺失殺傷力當然很大,不過老媽畢竟是成熟的女人,她很快就釋懷了。雖然她說有時看著手上空空的,我知道她的意思,對她而言,那只鑽戒所代表的意義非凡,每次想起難免會失落,但是鑽戒雖然遺失了,那珍貴的記憶卻一直烙印在她與我們心中,每次想起這個故事,就又會回到那雜揉著緊張、興奮、感動與不可思議的情緒當中,這是連時間都無法帶走的。

原本我沒有要把這個故事寫出來,因為這故事存在在我們家人之間是不需要言語或是文字來贅述的,但是後來再三想想,就是因為戒指遺失了,更要把這故事寫出來為這顆戒指留點記錄,除了在我們的回憶之外,還有文字為它見證這特別的由來。

 

 

文【白飯粒】

同場加映:爸爸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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